從前不管發生什么事，傅司眠都是一個人待著，直到他自己將自己的情緒處理完畢，就會從黑暗中掙扎出來，帶著和從前一模一樣的軀殼繼續生活，沒有人知道他的靈魂發生過怎樣的震動和變化。
“是姜煙，對嗎？”邵肅飛低聲問。
“開車。”傅司眠吐出兩個字，閉上了眼。
邵肅飛的火氣頓時從心底冒了起來，咬了咬牙，深深看了身后的公寓一眼，“她做了什么？”
傅司眠沒有說話。
“司眠，別再給她遞刀了，現在就連陸家人都不能對你怎樣，一個姜煙就能讓你變成這樣！你不覺得……”
“開車。”傅司眠重復。
他關閉了所有的溝通窗口。
邵肅飛意識到事情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，否則傅司眠不會想要盡快逃離這個地方，甚至他連自己逃離都做不了——但凡傅司眠能夠自己開車，就不會讓他過來。
邵肅飛踩下油門，兜了一圈之后將傅司眠送去了聞歌的酒吧，讓聞歌開了個包廂，關上了門。
“怎么了這是？”聞歌不明所以道，“跟姜煙鬧別扭了？”
“你看著他，別讓他離開，他現在不安全。”邵肅飛掏出手機往外走。
聞歌倒抽一口氣，“多……多不安全。”
“和之前一樣。”
聞歌又是嚇了一跳，立刻轉身去找鑰反鎖那扇門，同時交代邵肅飛道：“你早點回來啊！快跟我說說發生了什么，我要不要去找姜煙過來？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了，是林清湘那邊又出幺蛾子了嗎？”
邵肅飛揮手，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。
他迅速上了車，同時電話接通，對著那頭道：“結果出來了嗎？”
“還沒有。”那頭的人有些詫異，“不是說不著急，所以走常規程序就可以嗎？”
“去加急，立刻。”
“可是現在指紋比對那邊的人已經下班……”
“我不管你用什么辦法，一個小時之內，我只看結果。”
電話掛斷。
邵肅飛坐在車內，眼睛微瞇，想到今天下午自己進入那個別墅的場景。
他通過資料才得知姜煙曾經和傅司眠在半山的那套別墅里面住過，那套別墅里面有什么東西他最是清楚不過的，幾乎整個房間里一半有關于姜曼的消息都是由他去搜集到的，為了方便傅司眠查閱，才將資料庫設在了那里。
姜煙如果沒有任何反常，他根本想不到這個可能性，但現在他腦中就像是緊繃著一根懸著警報的鈴鐺，這個警報一碰到姜煙就在狂響，這就讓他不得不查個清楚。
一點細節都不能放過，如果是他誤會了姜煙，他自然會去道歉，從此以后也像聞歌一樣，真心拿她當嫂子看，但如果不是……
邵肅飛有些頭疼，坐在車里等著時間過去。
半小時之后，電話鈴聲響了。
與此同時，聞歌也端著醒酒湯，敲開了包廂的門。
“司眠？”他輕聲道，“我給你帶了醒酒湯還有面包，是全麥的，你隨便對付點？”
傅司眠抬頭看了他一眼，沒有說話。
他的情緒已經好了一些，腦子里此刻都是姜煙說話的畫面，心口突然撕扯了一下。
傅司眠捏著自己的手，想到姜煙流掉的孩子，想到楊瓷遭受的那些非人的虐待，所有畫面交織在一起，在他的腦海中呼嘯而過，最終定格在了姜煙凄然而又謹慎的表情上。
她說，“我只是還沒有準備好當一個媽媽。”
他的呼吸急促起來，說不清的情緒在心底蔓延，甚至意識深處有些恐慌和抗拒——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體驗，這種情緒酸酸漲漲，并不是充盈的，卻像一根綿密的銀針一般輕輕戳著他最柔軟的地方，可以忍受，但衍生出來的卻是讓人煩躁不安的愧疚感。
他深吸了口氣，起身。
“誒，去哪兒？”聞歌伸手把人攔住了，“別啊大哥，給我個面子好不好？你現在要是走了，我一會兒可真的沒有辦法和邵肅飛交代啊！”
“那你準備怎么和我交代？”傅司眠問。
這一問，聞歌毛骨悚然。
是啊！這問題問得好，問到點子上了！
聞歌瞬間就將自己的手給抽了回去，嘿嘿笑了笑，見傅司眠臉上的神色已經比剛才來的時候好多了，松了口氣道：“你是不是要回家找嫂子去了？”他一頓，觀察著傅司眠的表情，“我就說嘛，只要嫂子在，有什么事是不能解決的？”
傅司眠沒應聲，轉身往門外走去。
腳步還沒有到門邊，就被另一道黑影給攔下了。
傅司眠蹙眉，抬眼看去。
邵肅飛的臉色微沉，和傅司眠對視幾秒，隨后轉身對聞歌道：“你先出去。”
“啥？”
邵肅飛沒有說第二遍，但是聞歌自己識趣地往門外走，順手還幫兩人帶了門。
男人嘛，大度點，允許自己兄弟之間有些瞞著自己的小秘密，也是人生里的必修課之一。
門一關，沒有了聞歌的房間，氣氛幾乎是立刻就變得沉悶起來。
傅司眠盯著邵肅飛的臉，轉身在座位上坐下了，“說吧。”
邵肅飛抿唇，臉上閃過一絲猶疑。
他卯足了勁想要探尋這個真相，并且在真相來臨之前就已經有所預感，但在真真切切的證據擺到他的面前時，他卻突然猶豫了。
因為意識到了這個真相是他想求的，未必是傅司眠想求的。
但是不管怎樣，他必須豁出一切去說，因為現在不說，只會導致以后造成更加嚴重的后果，至于說了之后要怎么抉擇，那是傅司眠的事，并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。
“我查到了一些東西。”邵肅飛坐了下來，沉聲道，“先跟你說，是關于姜煙的。”
“嗯。”
“并且和你有關，你聽了之后可能……不會舒服。你要聽嗎？”邵肅飛問。
傅司眠瞇眼，“別說廢話。”
邵肅飛心底松了口氣。
因為上次他直接告訴傅司眠姜煙不愛他的時候，傅司眠就采取了拒絕的姿態，直接將電話掛斷了，好在這一次沒有。
邵肅飛伸手，將手機遞了過去。
傅司眠看了一眼，點開。
是一份指紋比對報告，比對的結果是某個物體上同時出現的指紋，顯示有兩個人，一個是他，一個是姜煙。
傅司眠微微挑眉，心底濃烈的不安感驟然到達了頂峰，他抿唇，緩緩看向了邵肅飛。
“這是電腦鼠標上的采樣。”邵肅飛一頓，低聲道，“就是……你在半山別墅區的那個那臺電腦。”
半山別墅那臺電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