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發當天,天色將晚,葉柳珍假惺惺地送姜煙到動車站,盯著她進站,才驅車離開。
姜煙腳步一拐,進了洗手間,從箱子里抽出黑色的羽絨服,將全身一裹,遮得嚴嚴實實,隨后是鴨舌帽,長圍巾,雪地靴,發型也換了,全然看不見任何屬于姜煙的特征。
她轉身出門,扣上耳機。
“葉柳珍去了城北的郊區,我的人已經跟上。”耳機里傳來傅司眠的聲音。
“好,我去哪里接應?”
那頭頓了頓,“去北城大學的學生街。”
姜煙瞬間了然學生街人流量大,做事隱蔽,也更加安全。
“好。”
她捏著手足足等了兩個小時,傅司眠的消息才再次傳來。
“得手了。”聲線幽幽,帶著懶意。
“真的有骨灰?”姜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,壓抑著顫抖,眼底卻還是溢滿了狂喜。
“是藏匿的地點就在半山的殯儀館,我派人查了火化的時間,對得上。”傅司眠道。
姜煙咬唇半晌,才深吸了口氣道:“我把位置發給你。”
她掏出手機,輕顫著發送了位置信息,轉身靠在一旁的柱子上,再次將圍巾往臉上拉了拉。
這一帶都是小攤,位置也比較顯眼,保鏢很容易就能看見她。
不到半小時,一輛車在她面前停了下來。
姜煙立刻瞇眼,隨后看著車上下來的人,認出了這就是傅司眠常用的保鏢,伸手做了個暗號。
“姜姐。”保鏢低低招呼一聲,將手里的瓷盒遞了上去。
姜煙瞬間就感受到了來自手間那個盒子的重量,冰涼的觸感從指尖一路傳到心底,刺得她眼皮微跳,鼻尖也是微酸。
“謝謝。”她溫聲開口,將盒子小心翼翼地放進背包,不等抬頭,叫聲突起。
“在那里!”引擎聲轟鳴,停在了街側,大燈朝著她打了過來。
姜煙瞳孔一縮,立刻扭頭,用圍巾裹住了臉頰,在一片亮光中瞥見了那張陰沉而鐵青的臉。
葉柳珍。
“抓住她!”葉柳珍抬手指著姜煙吼道。
車上立刻跳下來四五個保鏢,朝著姜煙圍了過來。
姜煙轉頭便跑,一頭扎進了鬧市,速度極快。
“喂喂喂!要命了喲!把我東西都摔碎了喲!”
“你們幾個趕著投胎呢?給我回來!賠錢!”
抱怨聲和怒罵聲一路響起,伴隨著乒乒乓乓的碎裂聲,學生都在驚恐地躲避,頓時亂成一團。
姜煙將耳機打開,邊跑邊點擊連線,沒多久,那頭便傳來了沙沙的響聲。
“有詐,葉柳珍跟上來了。”她微喘著翻過一個圍欄。
“地點。”傅司眠回應很快。
姜煙聽見這兩個字,心頭的瞬間一松,迅速道:“我在學生街里,一會繞圈甩開保鏢,回到剛才給發的地方,你派車在那里等著就好了。”
“往前跑,華寧街口。”傅司眠道。
往前跑?
姜煙一愣,側頭看見身后狂追不舍的保鏢,立刻按照傅司眠指的方向轉去。
“穿過谷澀大廈,從一號門出來。”指令還在持續。
“站住!”身后的保鏢還在窮追不舍,饒是姜煙經過體力訓練,但身后那群人也不是吃素的,距離在漸漸縮小。
姜煙扭頭,邊跑邊道:“然后呢?”
這一次傅司眠沒有回應。
“抓住她!包抄!”保鏢吼著。
姜煙往一號門的方向沖了出去,咬牙道:“傅司眠,我跑不動……”
“嚓”剎車聲驟然響起。
輪胎在雨雪地面上打滑片刻,隨后穩穩停在了姜煙身前。
“她還有幫手!”保鏢叫道,愈發加速沖了過來。
姜煙迅速拉開門,跳上車去,聽見耳邊一片罵聲,扭頭看見了那張矜貴而冷靜的臉,有些怔愣。
他怎么親自來了?
“葉柳珍還有后手。”傅司眠斜眼看了看后視鏡,開口說了一句。
姜煙立刻轉頭,果然看見后視鏡中的狂追上來的車。
看來這次葉柳珍是真正的有備而來,今天保鏢之所以那么輕松地得手,想來也葉柳珍故意放松,好事后追蹤……
她捏了捏指尖,觸到包里的那個瓷瓶,心里突然沉了沉。
“那這個骨灰會不會……”
“不是假的。”傅司眠一腳油門,加快了車速,語調卻還是平靜的,“她計劃周全,就是為了拿楊瓷的骨灰試探你,在這種細節上自然要做得更加逼真。更何況她雖然心狠,但未必聰明到會在殯儀館的記錄上也做一份。”
姜煙點頭,掏出盒子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,“葉柳珍心思多,這么快就能趕上來,說不定在盒子上做了文章。”
她擺弄片刻,又皺眉放下了。
竟然沒有關竅?
“抓穩。”傅司眠突然吐出兩個字,隨后一甩。
“嚓”完美漂移。
“唔!”姜煙來不及反應就一頭扎進了他的懷里,熟悉的味道徹徹底底填滿了鼻息之間,甚至混著沐浴露和洗衣粉的淡淡香氣,還帶著陽光的熾熱感,將那股子清冽給沖淡了不少。
“你提前說一聲啊!”姜煙將自己腦袋從他的胸前拔了出來,血液朝著自己的臉頰沖去,腦中的記憶被勾動著蔓延出來……那個熊抱,那個俯身,以及那個吻。
傅司眠轉頭,半個字沒說,但清冷的視線將自己要表達的話全都表達了個干凈我沒說嗎?
她啞然,干瞪著眼,但此刻已經沒有時間計較了后視鏡中的車身越來越近,幾乎要挨上來,傅司眠好幾次甩開,但葉柳珍顯然也有所準備,開車的人車技不錯。
“她的司機是賽車級別的。”傅司眠淡淡道,“在路上繞遲早被追上。”
“下車?”姜煙挑眉。
傅司眠輕輕點頭,方向盤一轉,進了郊區的快遞倉中心,猛地扎進了倉庫中。
另一邊。
“人呢?!”葉柳珍也跳下了車,氣急敗壞的聲音嗓音響起。
“不知道啊……”保鏢回應,“剛才還看見的,兩個人下車就跑沒影兒了!”
“簡直是廢物!連輛車都追不上!”葉柳珍大罵出聲:“給我找!他們不可能跑遠,就在這個倉庫里找!”
“是!”
腳步聲紛雜。
黑暗之中,姜煙咬牙抵著貨架,嘴被人捂著,只能借著微弱的月光抬起頭,盯著傅司眠下顎角。
貨架和貨架之間的空間十分狹窄,形成了極度怪異、滑稽、曖昧……并且難以言說的姿勢。